第154章、无断 (第1/2页)
夏五月。
诸葛恪踏上了归途。
于他心中,此番出使乃是满载而归。
虽然购买战马所用的粮秣,比孙权及诸公预期的作价高了些,然而他购置骑乘役畜归来贩卖给江东豪族获利的差额。毕竟在孙权等人眼里,比起虏获交州婢仆的兴师动众,囤积粮秣备战逆魏更紧要。
再者,经他持之以恒的劝说,郑璞终于松口将优良的战马作卖于吴国了。
一优良战马,仅需百户山越俘虏而已。
哪怕郑璞反复嘱言,此些山越战俘大汉乃打算作为军户所用。
每户战俘家眷需五口以上,且成丁者可堪为士卒。
如此要求看似苛刻,但诸葛恪亦能理解:无有家室所羁绊的兵卒,难得一往无前、死不旋踵之勇嘛。
且他觉得优良战马的作价极为低廉。
抑或者说,举江东上下皆以为如此条件不过尔尔。
江东各郡县,山越之民星罗密布。
栖身于山泽险要腹地,民多果劲,开山出铜铁,自铸甲兵。
其性易动难安,不奉法度,不服王化,常出为贼寇。秦汉以来,每每郡县发兵征伐,其战则蜂至,败则鸟窜,难寻窟藏之处,亦难断其根。
今孙家执掌江东后,他们便常被逆魏遣人授予虚职,鼓动生事扰乱地方。
是故,吴国诸多将率皆有讨山越的战绩。
其中堪称克宁内难、绥静邦域者,乃吕岱、贺齐、全琮与周鲂等人。
尤其是,如今的吴国每岁皆对山越用兵。
为了虏丁为卒、增户屯田,以及拓地开辟田亩赠国力、虏婢仆安抚江东世家豪族。
堪称讨山越,举国上下一心。
如此时局之下,吴国是不缺山越战俘的。
且孙权也不会吝啬与大汉的。
诸葛恪对孙权太熟悉了,也知道其在短时日内,不会换取太多优良战马。
如不出所料,大致是四五十匹吧。
因为孙权换优良的战马归来,不是用于征伐,乃是示恩容!
他刚尊天子号,正是封赏功勋的时候。
以江东无有的优良战马作为赏赐,可体现孙权对功勋卓著者的无上恩荣,且能激励其他人奋起建功立业。
物以稀为贵嘛。
殊荣者,不在于战马价值如何,在于人无我有。
如此简单的名望攀比之心,孙权深谙其道,诸葛恪亦了然于胸。
只不过,诸葛恪没想到的是,当郑璞送他出三十里依依作别后,再归来冀县丞相别署将此番交涉的始末巨细禀报于丞相时,丞相诸葛亮便忍不住怅然叹息。
乃是对家族后辈的怒其不争。
曰:“元逊在东吴颇有名声,才学亦江东俊伟。不想,却被子瑾辗转于鼓掌间而不自知,此可谓之乃虑不经国邪!”
亦让郑璞略有讪讪然。
因为丞相最初嘱咐的作价,乃每匹战马不可低于三千斛粮秣而已。
为了与东吴的战马贸易可长久。
且将孙吴粮秣搜刮狠了,亦不利于策应讨伐逆魏。
毕竟江东若是困于粮秣等,孙权便不会有出兵攻伐之念。
“咳,咳。”
轻咳数声缓解尴尬,郑璞轻笑谦逊,“丞相言过矣。非是元逊兄智有不及,乃是江东若欲购战马,仅可求于我大汉耳。元逊兄受上所遣,欲促成事,不得已求全罢了。”
“呵,不然。”
轻笑一声,丞相微微摇头,“子瑾莫为他辩解。若非他汲汲求成,安能被子瑾步步为营,引入彀中?”
呃.........
闻言,郑璞一时默然。
正如丞相所言,诸葛恪就是被郑璞步步为营了。
关兴作态他也好,落门聚设宴也罢,一切皆是为了让诸葛恪入彀中。让他自以为大汉如何如何,而不是被郑璞强调什么。
毕竟,越是智捷的人,越是自负与多疑。
更愿意相信自身推断出来的结果,而不是来自别人指点。
如果他不是急于求成,且先罢议归去,让孙权再遣他人来议,郑璞必然会将战马作价下调。
因为对比于战马,大汉更需要粮秣。
大汉军中粮秣不缺,陇右便坚不可摧!
陇右不失,牧马之地在手,便无有战马匮乏之忧。
至于大汉今建立骑兵筹备攻打凉州,同样面临着战马短缺,亦然不需要考虑太多。
积谷不丰,安可出兵乎!
此乃本末问题。
此番诸葛恪一叶障目,以致被郑璞所诳,谓之“其虑不经国”也无可厚非。
自然,公私分明。
感慨完自家子侄智短后,丞相便眉目舒展,捋胡而笑,“子瑾此番与吴使交涉,所得颇丰,为国裨益矣,甚嘉!至于后续琐碎之事,且让伯松接手吧。嗯.......”微微拖了个尾音,丞相从案几侧下寻出不少小布帛来,“子瑾且先看此些军情。”
“诺。”
连忙应声,郑璞起身小趋步近前接过。
归来铺展于案,细细翻看。
原来是在陇西的马岱、高翔、游楚以及张嶷的军情述表。
其中,张嶷的他已经看过了。
因张嶷乃他的部将,述表于丞相之时,也会抄录一份于他。
只不过张嶷今官职不高,马岱率军入河首之地及高翔扼守大夏县的军情,并没有了解多少。
游楚所表,几与张嶷无差。
高翔则是表打探到逆魏金城及西平郡的消息。
如今扼守险隘四望峡的魏将,乃是出身武威郡的贾栩;而安抚湟水河谷的乃将军郝昭。
此二人皆长久在河西任职,颇有威望,再佐之逆魏让出了丝路的利益,羌胡部落竟比先前安分了许多。
镇守金城郡且领护羌校尉的郭淮,则是大肆在榆中县一带修筑戍围,且常遣小规模的骑卒入洮水河谷,已经与高翔部爆发了许多次小规模的冲突。
马岱的述表,则是最简单的。
仅仅是声称他三五日内,便别遣两三百骑寻隙长驱入河首之地。
遇敌则避,受阻则归。
唯一令人侧目的,便是他每次渡河兵出的地点,皆有所不同。
是故,郑璞看罢,便大致猜测到了缘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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